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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收了三五斗(西瓜版)
多收了三五斗(西瓜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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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京长江大桥浦珠路的桥口处,横七竖八停满着瓜农们开来的破农用车。车上装载的是刚刚从地里下来的
西瓜,把瓜车填的很满。地下摔碎了的绿色的瓜皮和红色的瓜瓤被污水包围着,一堆一堆的,填补着这车
与那车之间的空隙。大桥现在仅仅容的下两辆车过去。南京市的城区就在大桥的那一端。傍晚的夕阳光从
大桥的斜拉索缝隙斜射下来,光柱子落在桥头晃动着的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身上。
那些赤膊的汉子大清早开车出来,到了桥头,气也不透一口,便被白色大盖帽决定了他们的命运。“三轮
车,拖拉机,禁入。”桥头的大盖帽们趾高气昂的对他们吼到。
“什么!”赤膊的汉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,一会儿大家都呆了。
“在去年,你们不是还让我们卖的么?”
“一个月前还让呢,不要说去年。”
“那里有变得这样厉害的?”
“现在是什么时候,你们知道不?全国都在建设文明城市,你们还想进城?过几天门都不让你们出了!”
刚才出力开车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,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。今年天照应,雨水调匀,小
虫子也不来作梗,一亩田多收这么三五斤,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。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,却得到
比往年更坏的课兆!
“还是不要买的好,我们开回去放在家里吧!”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。
“嗤。”大盖帽冷笑着,“你们不卖,人家就吃不到了么?各处多得是好瓜,人家都用四轮车、火车运进
来,城里还怕吃不完呢。”
好瓜,四轮车、火车,那是遥远的事情,仿佛可以不管。而不卖那已经送到桥头的来的西瓜,却只能作为
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。怎么能够不卖呢?农业的税是要缴的,为了孩子上学,老人看病,吃饱肚皮,借
下的债也是要还的。
“我们开到郑州去卖吧,”在郑州,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,有人这么想。
但是,大盖帽又来了一个“嗤”,拍着微突的肚皮说道:“不要说郑州,就是摇到北京去也一样。我们全
国一样,这几天都在建设文明城市呢。三轮车,禁入。“
”到郑州去没有好处的。”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。“这里到郑州要几天的路,谁知道路上要收我们多少钱
,就说我们交钱,可瓜到了那里,早就不能吃了啊?”
“同志,能不能通融一下?”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。
“通融一下?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。我们警察也是吃公家饭的。你要知道,通融一下,就是让我们跳
进火坑,这样的傻事谁肯干?”
“这样的事儿实在太突然了,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。去年还让进城卖,今年上半年也让卖,不,你说得,
一个月前也让卖过。我们想,总该让我们卖过这个夏天吧。那里知道这就不让进城了呢”
“同志,就让我们卖一两天吧。”
“同志,种田人可怜,你们行行好心,通融一下吧。”
另一位警察听得厌烦,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街心,睁大了眼睛说:“告诉你们不让买,就不要想进城了
。是你们自己来得,并没有请你们来。我们有的是西瓜,不买你们的,有别人的好买。你们看,那个四轮
车不就运进去了么。”
三四辆车从后面赶了上来,赤膊的上身上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酱赤的脸。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。斜伸下
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微微弯曲的肩背上。
“听听看,今年什么政策。”
“不要问了,今年不让进城卖瓜。”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。
“什么!”希望犹如肥皂泡,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。
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,载在破拖拉机里的瓜可总得卖出;而且命里注定,只有卖给这南京。城里人有
的是现钱,而光着上身的裤子空口袋里正需要钱。
在运费多和少的辩论中,在西瓜价格的争执下,结果拖拉机里的瓜逐渐少了。摔坏的瓜渐渐多起来,地上
的混水慢慢的浸透了整个马路。赤膊朋友们把自己种出来的瓜送进了瓜贩子的车里,换到手的是或多或少
的一叠钞票。
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桥头,还有一批人舍不得这么把瓜贱卖了,就在桥头留了下来,用破车的挡板支了架
子,瓜就放在上面,自己卖开了。他们连自己的瓜都不舍得吃,从包里掏出饼子和凉水,填起已经一天没
有进什么东西的肚子来。他们还怀着多卖几叠钞票的梦想。
另有一批人又从后面上来了,同样的,在桥头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,赶走了入夏以来望着沉重的西瓜所感到的快乐。
“我们年年种瓜,到底替谁种的?”一个赤膊朋友边卸着车上的西瓜,幽幽地提出疑问。
就有另一个指着站在桥头肚皮微突的大盖帽,默默的说:“近在眼前,就是替他们种的。我们吃辛苦,借
钱种瓜,他们嘴皮一动,“禁入”,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!”
“要是让我们自己定规则多好。凭良心说,我们不闯红灯,不开快车,尽量小点声音,应该几天就可以在
城里买完瓜的。”
“你这傻瓜,作甚么美梦。没听见他们说么,这是政府的决议,在建设文明城市呢。”
“那么,我们的瓜呢?为什么让我们白白的跑过来,为他们白当差。”
“我刚才也在想,明年我们都不种瓜了,让你们没的吃,来求我们。”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,网着红丝的
眼睛向桥头斜溜。
“我们硬闯过去吧,他们也不见得能怎么样呢。”
“没听说昨天有个人要硬闯,车和瓜都被扣了,人也蹲起来了呢。”
“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闯,谁知道!”
散乱的谈话没什么决议案。大家开车回了自己的乡村。
桥头便冷冷清清的流着暗红色的混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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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不能专心(2005-06-24 22:18:12),[首贴]